袁瓊瓊「世紀女性：從不同角度看精采女性」第一講，聊的是法國著名作家、編劇及導演瑪格麗特 莒哈絲（Margurite Durus）。莒哈絲1914年出生在法屬殖民地越南，老袁描述的莒哈絲，是太陽星座在白羊座，敢愛敢恨的AB型女子，她個性強悍卻及其迷人，是「擁有強大的靈魂的人」。
她談起戀愛轟轟烈烈，她的自傳小說《情人》（L’Amant /The Lover）寫的是她15歲半住在越南時，和32歲中國富商一段無果的戀情，兩人隔著貧富差距和種族歧異，她對情人說：「你把我當妓女就好，你不要愛我，我也不會愛你。」《情人》描述床第之露骨，還位於「十大色情小說」之列，小說在1992年改編成電影，中國情人由梁家輝扮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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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電影《情人》梁家輝飾演中國富商 |
莒哈絲和中國富商分手後，18歲回到法國巴黎念大學，感情生活依舊多采多姿。她歷經一段婚姻，多段感情，奇妙的是，和她有過一段情的男人，通通沒有跟她鬧翻，分手後都還維持良好關係，因為她永遠很誠實，移情別戀就坦白已對，「對不起我愛上別人了。」例如她在有婚姻關係時，愛上老公的朋友，後來他們離婚，她和老公好友在一起十年、育有一子又分開。
莒哈絲最驚世駭俗的一段戀情，是在她66歲時，和小39歲的男友楊安德烈相戀，這兩個人怎麼會在一起呢？她的成名作《情人》1984年出版時，她已是70歲的老太太，她和楊在一起4年後，在書中寫下這樣的文字：
我已經老了。有一天，在一處公共場所的大廳裡，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，他主動介紹自己，他對我說：「我認識你，我永遠記得你。那時候，你還很年輕，人人都說你美，現在，我是特別來告訴你，對我來說，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，那時你是年輕女人，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，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。」
莒哈絲過世3年後，楊出書《情人莒哈絲》，他自述20歲時第一次看她的書就為之著迷，「感覺好像就是對我寫的！」翻完第一本後欲罷不能，失心瘋把她整套書買回家細細研讀，在電影《印度之歌》的見面會上初見偶像，莒哈絲的霸氣震攝全場。老袁笑說：「他一定是看見發光體！而不是備受摧殘的面容。」
楊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找她簽名，問可以寫信給她嗎？她便留下自己的地址，楊就開始寫信給她，一天寫好幾封，但莒哈絲來沒回過信，直到三個月後楊停筆了，她才回信問：「怎麼不寫了？我喜歡你的信。」通信7年後，27歲的楊帶著便宜紅酒，搭火車拜訪莒哈絲的家，第一天還睡在她兒子的房間，不過第二天就睡進莒哈絲的床，乾柴烈火發生性關係，自此相知16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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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莒哈絲和楊，攝於1993年，由她的兒子讓掌鏡。 |
莒哈絲並不是完美情人，她脾氣爆糙，為憂鬱症所苦，晚年還酗酒，吃很多藥常跑醫院，但一副臭皮囊，遮掩不住「強大的靈魂」。楊說，自己是她的秘書、司機、朋友、情人和「奴隸」，莒哈絲從來沒問過他喜歡什麼，看到好看的、好吃的就買給他，兩人吵架，莒哈絲還會把他的衣服連同皮箱丟出窗外，楊跑出去撿回來…
簡單來說，一個願打一個願挨，一個是虐待狂，一個是被虐狂。
她有自己喜歡的「菜」，偏愛溫柔瘦小（甚至懦弱）的男子，情人每個都愛哭。楊也想要當作家，莒哈絲狠心說「你沒天份」，叫他繼續幫她聽打：莒哈絲用嘴巴說故事、楊聽打寫故事，而這也是一種不斷談戀愛的方式，她描述男主角的樣貌、細數男主角的美好，楊逐字打出，彷彿他就是男主角，這是一場以字句纏綿的意淫。
聽著老袁講莒哈絲和楊，我想起另一個故事，其實15年前，台灣也有一齣轟動社會的老少戀，那就是小鄭和莉莉，兩人相差31歲，小鄭是莉莉朋友的兒子，她不顧朋友情誼、子女反對及社會輿論的壓力，執意與小鄭交往，18歲的小鄭也選擇愛相隨，娶了49歲的莉莉！不過一年後，小鄭入伍，莉莉和小鄭離婚，原因是怕因為他當兵被欺負。
15年後，莉莉接受壹週刊「後來怎麼了」單元專訪，年過30的小鄭聽說已娶妻生子，64歲的莉莉和結婚13年、小她20歲的老公庫安分居中，莉莉對壹週刊說：「我到現在還在為那個事贖罪…小鄭是我好朋友的兒子，我不應該做那個事…那時候把男女之間的事看得比較重，現在有男人也好，沒男人也沒關係，不需要了。」
就像楊和莒哈絲的戀情一樣，眾人難免懷疑，小鄭和莉莉是真愛嗎？小鮮肉怎麼會看上中年大嬸？當年我也咋舌連連，甚至是嗤之以鼻的群眾之一，但現在我不這麼想了。
也許，這段感情是真愛，也許15年前，小鄭也像楊一樣，被一個強大的靈魂所深深吸引，只是莉莉的靈魂不夠強悍，無法抵擋世俗成見與猜忌，她沒有成名在前，沒有出眾文采，她也沒生在法國，沒有幫她和小情人拍照的兒子。我不知道這樣的結局，是不是多少和國情有關，法國對於愛情的多元開放態度，讓這段老少戀開花結果？或是莒哈絲的聲望和作風，使她得以保住這段戀情？
但我不禁這樣想：法國容得下莒哈絲和楊，台灣容不下莉莉和小鄭。
莒哈絲過世18年後，楊也走了，莒哈絲的兒子將兩人合葬在一起。一個不夠強大的靈魂生在一個容不下她的社會，小鄭和莉莉則永遠分道揚鑣。
說起來，老袁也是具有強大靈魂的人哪！講演接近尾聲，老袁自信坦率對同學訴說她的信念，一席話天真老梗又真切，我生命中的某一部份（又）被觸動了，她說：
「生命是我們自己的啊！不要讓別人決定自己的人生，要即時行樂，接受當下的快樂，不好就散了，記住那個好，最重要是相知的過程，要為自己而活！」
儘管自己的靈魂不夠強大，對於這樣的人生，仍心神嚮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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